∞ MY LAST ROMEO

南優鉉抓過床頭的手機關掉鬧鐘，不情願地用手抹了抹臉坐起身打了一個哈欠。他將腿晃下床，地板的冰冷讓他在短時間內獲得一定的清醒，揉揉眼睛往浴室走去。

天氣熱得不像話，明明也沒特別開冷氣，為什麼地板會冰成這樣？他進到浴室裡開了水，半閉著眼睛把牙刷放進嘴巴裡，不耐煩地揮開在他耳邊低語的蚊子。

好不想上班⋯⋯

上禮拜加班到直接睡研究室，這禮拜居然還沒有多放幾天假，公司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南優鉉原本想這麼罵——但是一想到金聖圭現在連一個住處都找不到，他突然又停止自己內心的小劇場，轉而猜想現在的金聖圭起床了沒會不會餓。

「昨天他早餐點了什麼啊⋯⋯煎蛋三明治？」南優鉉洗完臉已經完全清醒了。他打理好儀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自言自語，似乎是想證實研究人員發表的「自言自語的人智商其實很高」這項論點，越講是越起勁。「好像應該要問一下他喜歡吃什麼，也許我能找到跟我一樣熱愛炒豬肉的人呢！」

走出房間正想跟金聖圭打招呼，卻發現對方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熟睡著，上方的燈也沒關掉。要是李成烈忘記關燈的話南優鉉肯定會炸毛的，而此刻他只是輕聲走到金聖圭身旁，拿起一旁的毯子替他蓋上。

真是好笑呢，明明剛剛才嫌棄今天的天氣有多麽炎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南優鉉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照顧他，就像這個人想要保護自己的弟弟一樣。可能是這樣拼命照顧別人的人也需要一個人來照顧吧，南優鉉想不到除了自己以外還有誰會這麼做了。

決定不吵醒金聖圭留下字條給他就好，南優鉉環顧四周找尋紙跟筆，恰好在看見一旁放著筆跟筆記本。因為很清楚那是金聖圭的東西，他沒有打算要用它們來寫字條，然而這並不表示他不好奇。他移開筆，拿起本子來端詳，最後還是忍不住翻開了其中一頁。上面寫著日期還有一些數字跟文字，原來金聖圭有寫日記的習慣嗎？正當南優鉉要詳細閱讀內文的時候，趴在桌上的人發出了一聲咕噥，這讓他不得不停下翻閱的動作，抬頭看向金聖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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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喜歡你啊。」一睜開眼睛就是一個男孩皺著眉頭開口說話的畫面，臉頰跟鼻頭因為感冒而有點紅通通的，雙手也抓著自己的手腕。

「什麼？」金聖圭還因為突來的告白感到驚愕，男孩突然悠悠地鬆手把頭撇向一旁。

金聖圭疑惑地站起身，他正處在一間髒亂的客廳裡面，門的兩旁是電視以及轉角，轉角延伸過去的窗戶下放置著電腦桌，身後則是開放式的廚房。周遭堆滿垃圾， 金聖圭一一撿拾整理後走到廚房邊，想起男孩正在生病便拿起水壺要倒水，沒想到瓶子上爬滿了螞蟻，水也不是清淨的。

他臉一黑，回到男孩面前重新坐下。

「你就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生病了就是要多喝水啊，衣服也別穿這麼少，好好的房子被你弄成這樣你不生病才怪！」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只是下意識地就責備起一臉委屈的人，語氣還像是兩人認識了很久，就連這個陌生的地方都覺得眼熟。

「你不用對我這麼好⋯⋯」男孩吸了吸鼻子，一股哀傷在眼底流轉，最後化為一聲嘆息。「我會更喜歡你的。」

整個身體一震，金聖圭說不出話來，腦中閃現很多男孩對他笑對他哭、閃耀著的各種情緒。他心頭一緊，好像沒說不喜歡他啊。

只是⋯⋯只是在猶豫什麼呢？

「我一定會鍥而不捨，總有一天圭哥一定會喜歡上我的！」男孩突然抱住了自己，熱熱的身體緊貼在發涼的身子上，感覺又更燙了。「如果你找不回喜歡我的感覺，我就陪著你，等到你找到為止。」

「知道了。」片刻，金聖圭輕聲對他說，自己都沒發覺地揚起了嘴角。

金聖圭知道這是夢，因為下一秒場景就轉換到扭曲的車站走道，來來往往的人群還有短暫停靠的列車都成了一堆抽象的存在。他受盡眾人不友善的撞擊與視線，在譴責中試著不讓漸趨模糊的意識消失，卻終究在到達月臺前軟了身子。他並非直撲生硬的水泥地板，有個人上前抱住了自己，用手輕輕撫摸出汗的臉。

眼前已是一片渙散，對方的聲音在迴盪，同一句話分成好幾種音調以不一樣的速度疊在一起。

「沒事的，我陪著你，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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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聖圭的手指緩緩收攏握緊，隨著主人的轉醒而轉動僵硬的手腕。

腦海中還殘留聲音的溫度，雖然那個人的一切不是清晰的，他知道這次夢到的男孩跟他以往安靜的男孩是不同人。因為身高不一樣，體型不一樣，心跳的頻率也不一樣。如果說之前是平平淡淡安心愉快的感覺，現在就是轟轟烈烈橫衝直撞的感覺⋯⋯

好了，醒醒，別再思考沒有意義的夢境了。

總算打起精神睜開雙眼，便看見南優鉉拿著熟悉的本子，皺著眉頭凝視自己。空氣在此刻凝結，而金聖圭先伸直發麻的腿，從南優鉉手上奪回李浩沅給他的筆記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後紅著臉不發一語。他並不覺得生氣，只是焦慮得說不出話來，全身的熱都直衝腦門讓他一陣暈眩。南優鉉看了裡面的內容嗎？本子已經被打開了，他的表情也十分古怪。可是他什麼話都沒說，打開也不見得是已經看了⋯⋯

金聖圭試著想辦法打破這份沉默，此時此刻南優鉉突然繞過餐桌到他的身旁大力地用衛生紙堵住他的鼻子壓著。金聖圭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雙手下意識地抵抗太靠近的距離，一低頭忽然感到一道溫熱滑過唇邊到下顎，這才意識到他居然流鼻血了。他收回手來想避免血液滴落，卻是觸碰到一隻手掌輕柔地捧著自己的下巴。

「你的頭抬得太高了，低一點。」那隻手小心翼翼地抹去鮮紅的痕跡，用適當的力道按壓被衛生紙蓋住的鼻翼，在金聖圭眼裡已經很成熟的他這時更顯穩重。「圭哥，你能幫我自己壓著嗎，我拿個東西。」

乖巧地跟南優鉉換了手，金聖圭的嘴微微張著吞吐空氣。他看見南優鉉的手上沾有自己的血跡，但卻沒有馬上將之洗去。對方進到房間裡拿了毛巾跟塑膠袋，接著快步走到冰箱旁用湯匙對裡頭敲敲打打，最後拿著一包東西回來貼著金聖圭的額頭。

「忍耐一下。」南優鉉又抽了幾張衛生紙壓在他的鼻子上，這回他的手很涼，大概是因為剛剛摸過冰塊的關係。金聖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胸前，雖然額頭上有一包包著毛巾的冰塊，他卻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不斷升高，手上還握著血跡斑斑的衛生紙。最後他選擇把手放在大腿上，半閉著眼睛不去想任何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血已經不流了。空氣中一直都沒有交談的波動，然而在南優鉉把最後一張衛生紙丟進垃圾桶的時候瀰漫起尷尬的味道。金聖圭移動椅子站起身來把手上的衛生紙也丟進垃圾桶裡，南優鉉則是突然想起手上的血跡開了水龍頭，奇怪的感覺卻沒有因此消失。

「最近火氣太大嗎？」南優鉉率先開口，想要講得好像是開玩笑一樣，聽起來卻不小心有點嚴肅。

「可能是吧⋯⋯為了找房子又有點沒睡好⋯⋯」暈眩的感覺還沒過去，眨了眨眼睛發現對方洗好手轉過來看他了，頓時對上視線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抱歉，我不應該侵犯你的隱私。」巧妙地避開偷窺兩個字，臉上的歉意倒是真心的。

「啊⋯⋯沒關係⋯⋯謝謝你幫我止血⋯⋯嗯⋯⋯」這回的停頓是欲言又止地說著，金聖圭知道自己只能說沒關係，但望著對方擦乾雙手的動作，自己應該也要為了失態道歉的卻說不出口。

「你會餓嗎？我叫李成烈等等回來的時候買點東西給你吃？」南優鉉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似乎已經開始打字。

「不用，我等等要去醫院，我再自己找東西吃就好。」趕緊出言制止對方的動作，這樣的話也不算謊言，反正他本來就有打算今天要待在醫院一整天。

「醫院？我也要去醫院一趟，那你整理一下，我們一起去吧。」這次的話語不是問句，南優鉉非常肯定地對著金聖圭說完就走進房間了，留下來不及反應的人呆坐在椅子上。

一回到房間裡，南優鉉便用手撐著衣櫃，看著鏡子裡根本就沒有要去醫院的自己，不明白剛剛脫口而出的謊話是怎麼回事。

雖然說先去醫院再到公司不是完全不方便，走另外一條比較遠的路的話還稱得上是順路，但等等要上班的自己才沒有心思繞遠路呢。

所以說為什麼要說謊呢？

南優鉉低頭看了地板一下，舉起錶來確認時間，既然謊話沒有辦法收回，那好像該出門了⋯⋯

往醫院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還在思考自己為什麼要脫口而出這樣的話，另一個在想為什麼對方要對自己這麼好。

金聖圭知道南優鉉只是順路，但是撇除掉這點，他真的很關心自己。先不說他讓自己這樣的陌生人借住在這間溫暖的公寓，短短幾天他就幫助自己做了非常多，無論是載他去醫院、下班還是找房子，熱情地邀約他一起吃飯，甚至也挺照顧金明洙的，根本就跟當時的那傢伙一樣⋯⋯

只是因為這個人很善良嗎？未免也善良過頭了。

「你也有家人在醫院嗎？」金聖圭忍不住在等紅綠燈時開口問，見南優鉉有些驚訝地看向自己，趕緊補充道。「我只是想說，你怎麼三天兩頭也往醫院跑。」

「噢，沒有啦，我去找朋友。」回得是很順，但講完南優鉉才想起來李熙雅今天根本就沒上班，不免感到心虛地把頭轉回前方，並用食指敲著方向盤。

「啊。那他還好嗎？」是出車禍嗎？還是生病了呢？這些金聖圭也想問，但他最後沒有說出來。

「不是，她不是住院的人啦，是在那邊工作的護士。」南優鉉突然哭笑不得地回答，因為綠燈了就順勢踩下油門前進，沒有注意到金聖圭的臉在那一瞬間尷尬的表情。

護士啊，看來是個女生？肯定是漂亮的女孩子吧。不知道為什麼，金聖圭有一種一切還沒開始就輸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雖然為什麽要這樣很可笑，但這種感覺就是在當下確切地發生了。

到達醫院後，南優鉉將車停在門口，想著等等金聖圭下車後該怎麼去公司的路才是最快的，卻發現金聖圭疑惑地看著自己。

「你不是要去找朋友嗎？」該死，南優鉉完全忘了這件事。

「呃，是啊，我想說先讓你下車去看你弟弟，等等再去停車嘛，我不趕時間。」果然人說了一個謊就要用千千萬萬個謊去圓，連那種一開始沒打算要撒的，都撒得天女散花了。

「那我先下車了。」金聖圭也沒法多想，畢竟他很清楚像南優鉉這樣的直男不是他這種人可以接觸太多的。「謝謝你載我來。」

「不會⋯⋯」也沒來得及聽南優鉉的回應，金聖圭就甩上了車門，獨留駕駛座上的人試圖搞清楚今天的自己怎麼如此反常。

如果是李成烈的話他才不管他呢，全勤獎金比兒時玩伴來得香多了，但此刻的他卻傳了一則晚點進公司的訊息給主管。

既然都來了就好好吃個早餐再走吧。南優鉉硬著頭皮停好了車，發現副駕駛座上又再次落下了金聖圭的夾克。

這位哥到底記憶力要有多不好？

南優鉉終於決定不管他，去買完早餐就要離開，於是熟門熟路地來到探班時經常幫李熙雅買咖啡的地方，脫口而出了要兩杯冰拿鐵跟一份煙燻牛肉三明治。等待的時候，好笑地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停車，就算剛剛直接開走去公司根本也不會被金聖圭發現。而更好笑的是，直到店員喚了他的名字，把拿鐵跟三明治交給他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買了兩杯咖啡。

這幾天的確是都會順道多買一杯冰拿鐵給金聖圭啦⋯⋯

南優鉉拿完餐點很自然地走回停車場，嘴上說著下次再這樣就真的不理他，但是拿起夾克，想到自己有個藉口可以馬上去找金聖圭，他的腳步突然變得輕快起來。

照著模糊的記憶來到病房前，看到較為熟悉的名字：金明洙在房門的牌子上，確認自己沒走錯間，敲了敲門後推開，卻征住了。

「優鉉xi！你怎麼會來？」

李熙雅正好面對著門口，看見進來的人是讓她高興的身影，忍不住拉高聲音向南優鉉喊道。

金聖圭跟金明洙聽聞也轉過頭來看向門口，搞得南優鉉不知所措。

「夾克⋯⋯」他先是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舉起手上的夾克。「聖圭哥的⋯⋯」

怎麼想，都沒有想到李熙雅會來，更沒有想到她會跟金聖圭待在同一個畫面裡。

「抱歉，我又忘記拿了。」金聖圭迅速走上前從他手上拿走夾克，同時瞥見他另一隻手提著袋子裡的咖啡。

是要給自己的嗎？金聖圭臉一紅，正要抬頭看南優鉉。

「原來你跟聖圭xi認識呀？」李熙雅一邊幫金明洙調整床的高度，一邊看著略顯尷尬的兩人。

「啊，你就是聖圭哥的朋友！」金明洙想起這個熟悉的聲音就是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意外幫兩人解了圍。

「所以你來找的就是⋯⋯？」金聖圭小聲地像在自言自語，他知道一定是個漂亮的護士，卻不知道是李熙雅這麼漂亮的護士。

「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工作了！」李熙雅在記錄表上簽完名，識相地準備離開。

「我是來找妳的。」南優鉉反射性地叫住了李熙雅，對，今天本來就是說要來找她的，現在人在不正剛好嗎？

「真的假的啦，我本來今天沒班耶！」漂亮的雙眼彎成了南優鉉也會有的桃花樣。

「這就是我厲害的地方囉！咖啡給妳。」他自然順暢地回了話，從袋子裡拿出其中一杯拿鐵給驚訝的護士，紳士地幫她開門，臨走前也不忘跟金聖圭道別。「那我也先走了，聖圭哥。」

「也太貼心了吧！但你今天怎麼買拿鐵，平常不是都⋯⋯」後面的話被合起的門阻斷了通路，但也夠讓金聖圭難堪不已了。

他還真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或許可以期待點什麼。

「哥，熙雅姊說我的狀況好很多呢！」金明洙喚回金聖圭，但在後者眼裡他看起來不過是在強顏歡笑。

「太好了，明洙。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是啊，現在他也沒心思在除了弟弟以外的事情上了，弟弟才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

繼上一篇放了大概有八個月的草稿，今天這篇的紀錄是——

五年又九個月⋯⋯

哇喔。我真的很久沒跟大家這樣說說話了呢xDDD

去年一整年也都沒有更文真的很不好意思😅

這兩天不小心得知有朋友還想閱讀我的作品，真的令人非常非常感動！QAQ

若時間允許，我不會停止創作的！也請大家偶爾想念我、想念南圭(?)的話可以來看看我的作品～

我們會再見面的❤️